第二十九章 枉死魂
竞拍如火如荼，侍者从幕后将一封剑盒呈上展台。 “本场压台拍品邪剑麟渊，它的名字如雷贯耳我就不多做介绍。现在，拍卖开始。”拍卖师笑眯眯地合掌道。 麟渊剑只以灵石竞拍，同样是价高者得。后半段只有阁楼上那些大人物角逐，其他人也只当看好戏，价格以万为单位向上递增。 林既霜眼也不眨地将价格抬到望尘莫及的高度，促使竞拍进入尾声。面对十方剑派如此财大气粗的手笔，大多数参与竞拍的人只得识相放弃。 阁楼某一方帷幕沉甸甸地垂坠在地，一帘帷幕似乎隔绝了外面的天地，气流深重而沉缓，平白显得压抑了许多。 许零还想再度追加，身前的黑袍人突然小幅度地抬手，黑色袖子下露出的一截指尖苍白尖锐，无声的氛围忽然漫上鬼魅轻忽。 她晓得了主人的意思，收回价码任由麟渊剑落入对手囊中。 这时候，麟渊剑在谁手上谁就是众矢之的，既然林既霜有意占得先机，那就看她的本事了。毕竟盯上她的魔界之人也不只是主人而已…… 这场仙魔之战就由月府这地儿开始吧。 仙客来客栈。 一名娇艳女子拨弄着腰间挂着的桃红穗子踏进方才新开的房间，身后还跟着作浅蓝衣袍书生打扮的男子，像是凡间一对寻常不过的夫妻。 书生转身合上门，淑女打扮的女子倒在柔软的蚕丝被上翻滚几圈发出惬意的呻吟，暴露出皮子底下截然相反的活泼性子。姜照眠取下身上的变化符咒，杯盏茶水中映出渐渐褪去书生的面貌。 从拍卖会离开后齐菱发觉有人跟踪，所以她们稍稍变幻形貌后直接换了间新的客栈。 喝下茶，姜照眠拎起那只空杯子出了会儿神，“齐菱，你有没有觉得刚刚的拍卖会有点怪？” 齐菱从被子团间支起脸，故意问道：“哪里怪了？” “无法细说，不只是后来有人跟踪的事，我认为明天就离开这里比较好。” 瞧见姜照眠暗自忧心的神色，她歪了下脑袋，“这么快就离开？城里面还有好多好玩的地方我还没有带你去见识见识呢，未免有点可惜。” “没什么好可惜的。”姜照眠放下杯子，意识到这么说话似乎有些伤人了，犹豫着指腹摩擦过桌面滑下一道印痕，缓了口气又道，“下次总有机会。” 逗弄人够了，齐菱挂着笑脸跨下床，“你说的哦，自己心里必须记得。” 与姜照眠笑闹的间隙里，她眼中的神采静若秋水。 齐菱当然明了这其中的水浑浊不见底，但为了正元丹，为了姜照眠，什么事都值得闯一闯。更何况她就是有这自信万丈浊浪也能化作浅水小滩的本事，早些时候生死难关还不是杀了个七进七出？ 另一边，林既霜在麟渊剑上再度打上咒印，彻底封死邪剑自身泄出的气息，只要咒印不解，它再要想聚集邪念引诱妖魔也无能为力了。当然堵不如疏，此剑的最佳归处还是十方剑派的明镜天池，在那里接受池水日日冲刷，邪气便无从扩散，从此杜绝给魔界再添一件祸乱有余界的魔器。 执行这件任务的最佳人选无疑就是她了。 夜幕苍穹下一弯明月柔和莹亮，圆窗后玄衣女子负手遥望，光影交织剪下一条茕茕独立的长影。 如今这个时局，魔界在暗中蠢蠢欲动，她携带着麟渊就如同身上背了个靶子，念及仍旧下落不明的姜照眠，苦涩与后怕绞缠着心脏，此时此刻分外想念那张对她横眉竖眼的动人容颜。 眠眠，你到底去哪了？ 林既霜轻叹出声。或许当初在照月峰真不该那样欺负他，叫他赌气躲下山被魔修设计，最终还被强人掳走下落不明。 怪来怪去还是只能怪自己，这也是她心境不稳的原因之一。 林既霜总算认了错，若是当初的姜照眠知晓了应当会给她一拳后就算原谅她了，可惜现在的她们已经走上了岔路，不知多远的将来才能道明心意。 翌日齐菱与被幂篱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姜照眠刚走出房门，一纸传讯符飞入齐菱指尖，她听罢散去符咒对姜照眠道：“李汶秋她们就快到了，我们下去等一会儿。” 知道她们匆匆离开的消息，李汶秋千令盏便约好了过来送她们，齐菱自然不会拒绝。 却没想到二人来送行的同时竟也有任务在身，怜月宗派出一队弟子协助林既霜护送麟渊剑回宗，二人便主动请缨过来了。 “这是怜月宗临时通行令的玉牌，齐道友和尊夫郎收好，有了它就不必担心还有些不长眼睛的人敢拦你们。”李汶秋塞给齐菱一块白色月形令牌，“这月府是越来越不太平了，你们快点离开此地是对的。” “哦？那是得离远点了，那些大人物打架遭殃的还不是我们这些无辜的散修和凡人。”齐菱微笑了一下，“那李道友千道友，我们就此别过。” 双方拱手拜别，走出去一段距离姜照眠还能听见李汶秋在后面喊：“齐道友，希望我们下次还能再见哦。” 这个人除了傻了点最大的优点就是热情仗义了吧，齐菱向后摆摆手潇洒走人，后头李汶秋也跟着挥手还依依不舍地目送人走远，千令盏无语留下她一个人走了。 “该去找林长老报道了，你要继续留在这里就留着吧。” 李汶秋手还没放下来，脑袋往后一扭，已经下意识追着他跑：“哎千令盏，着什么急，等等我。” 有了李汶秋给的通行令，齐菱姜照眠有惊无险通过了阵前巡查，在传送阵前聚集的人各式各样，她们混入其中毫不起眼，就等着下一批人流汇入传送阵，差一点就能离开月府。 是的，差一点，计划中途劈了个叉让意外插进来迎来了破灭的结局。 守阵人接连被暗中潜伏的魔修干掉，大阵的控制权转瞬落入魔修手中，阵纹寸寸碎裂，其中的灵石能量逸散而出，整片土地便化作废墟。 一切皆是瞬息发生，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反应过来，人群轰然而散，为了保命退回城中。 那些魔修也没有追击的意思，冷眼瞧着。 只是不知何时窜出张牙舞爪的古怪长影如同毒蛇一般盘踞在大城边缘，冰冷的竖瞳张合着独特的韵律，极速交织成弥天巨影俯瞰着闻风丧胆逃跑的人群。 早在那些魔修动手之时便先察觉的齐菱带着姜照眠缓缓退至人后，回落日山脉的捷径是走不通了，此种阴毒的阵法一旦开启，城中所有人的魂魄都将被迫献祭给这些阵中养出的枉死魂，以此来提供维持阵法的能量。外面的人进来了出不去，里面的人迟早变成养料，这就是魔界幽冥殿凶名赫赫的万灭死魂大阵。 千年前幽冥殿的大护法在曾经在斥府的一座大城里成功开启此阵，当时城内所有人无一生还，后来阵法聚集的能量太多竟然不再受她的控制，急速向外扩张，大半个斥府沦陷，变为如今妖魔滋生的九幽炼狱，至今修界除了抑制九幽的扩张对于净化九幽仍毫无办法。 如今魔界来势汹汹，存了心思不会放任何一个人离开鞠蝶大城。 妖魔肆无忌惮地屠杀修者，断肢残血、撕裂的内脏掉落一地，就连魂魄也无处可逃，无数的长影穿梭入体，仿佛听见人的魂魄如白雪见烈阳惨叫着消融归于虚无。 这些画面被分解成一帧一帧映入姜照眠的脑海中，失去记忆后被齐菱有意保护他从未见过此等残忍血腥的大规模屠杀，脚步完全是被齐菱拖着走的。 彻骨的寒冷犹如爬虫粘附在脊骨上蚕食寸寸神经，这是普通人对于未知压倒性的事物最真实的反应。 心底最先出现的是恐惧，可惧怕是无用的，越怕死越是会先死，他的逻辑告诉自己。 说是冷静，不如说是融入骨血的荒凉渐渐苏醒，使他迅速摆脱惧怕，这才察觉到齐菱牢牢握着他的手从未放开。 “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迎着姜照眠惧意犹存的眼眸，齐菱少有的郑重其事。 “嗯。”姜照眠紧闭眼睛再次睁开，像是完全说服了自己，“放心，我没事。” 望着逐渐壮大的枉死魂，他问齐菱：“接下来怎么办？” “先去城主府，那里起码还有城内最完备的防护阵法。” 与她有着相似想法之人不少，半途中被枉死魂吸走魂魄的修者与凡人数不胜数，齐菱无动于衷，而姜照眠尚且连自保都难以做到便干脆目不斜视，很多时候人各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