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国

    长公主殿下？??永宁何其敏锐，崔述平平常常的一声问礼，于她便像是掀起千层激浪，她不敢相信：“我父皇是？”

    崔述叹了口气，点点头：“先帝病重不治，于一个多月前驾崩，太子殿下即位时收到了怀仁可汗薨于碛北的消息，便派臣带来两封诏书，一封为册立怀仁可汗之子为继任可汗，另一封便是册封殿下为长公主，命您即刻启程回长安，为先帝奔丧。”

    永宁顷刻间酸了眼眶，她离开长安的时候，父皇的身体还很康健，不过几年光景，怎么就到了病重不治的田地？可她理智上知道这是真的，崔述原不过东宫属官，如今扶摇直上做到礼部侍郎，无非一朝天子一朝臣，只能是阿兄即位了才做的调动；何况天子驾崩何等大事，就算是阿兄编排理由要她回去，也万万不可能编出这样的理由。

    原来他这样笃定，派人先传信进来，是因为有这样的理由可作万全之策。。。永宁想起之前莫名梦到的那穿着黄袍唤她婉婉的身影，不禁泪如雨下，隐忍再三，终于低低的啜泣起来。

    朝中众臣皆看在眼里，不过半年时间，天下风云巨变，两国均经历了权力更迭，坐在皇位上的都不再是原来结盟时的掌权者，正是两国关系重构的重要之际，要想平稳度过这权力交接的档口，还需萧规曹随才是。

    默延啜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于公，他不可能只接受册封的旨意却扣住永宁不让她回去；于私，当初他经历丧父之痛迷茫之时，是她鼓励他、支持他报仇谋位，如今她要回去为她父亲奔丧，无论如何他都不应阻止。可他又知道，她一走，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她也许会选择为父亲留在这，却绝不会为他而留下。

    左相哈刺鲁看出他的犹豫，率先站了出来，过去这段时间，默延啜的反复和失态他都看在眼里，可如今事态严重，容不得闪失，拼着开罪默延啜，他也要力谏：“汗王，儒圣曾言，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   祭之以礼；长公主殿下为两国邦交远嫁，此乃高义；如今唐先皇驾崩，为全其祖宗孝道，，臣以为应尽快安排长公主殿下归国奔丧。”

    哈刺鲁直接抬出了孝悌之道，一时间众臣均纷纷出言赞同。默延啜看着永宁，她一袭白衣，就静静站在殿中流泪，仿佛周遭纷杂都与她无关。时间过的太快，仿佛就还在不久前，她才盛装在这殿上舞剑吟诗。那时她眉目煌煌，如九天玄女，美艳不可方物；再看她如今单薄消瘦，美则美矣，却仿佛失了魂魄。大巫口口声声说她不详，可她作为一国公主出降，给回纥汗国带来了无上荣耀，这里却什么也没有回馈给她。

    默延啜握紧了拳头，他免不了心如刀割，却依然作了决定：“准，左丞安排下去，明日一早便送长公主归国。”

    卫奕没料到这次竟如此顺利，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倒是旁边的崔述不明前情，一副理该如此的样子，微笑着欠了欠身：“英武可汗高义，崔某在此谢过。”又转身对永宁温言道：“殿下先别难过，还是先回去收拾行李，咱们简装轻车，日夜赶路，早点回长安，到时候您在先帝陵前且有的是机会哭呢。”

    卫奕还好，他很熟悉崔述的作风，其他人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这位大唐来的礼部侍郎简直离谱，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可永宁却真就止住了眼泪，她平复下来，先对默延啜道：“永宁谢过汗王。”她与他之间身份尴尬，不管如何，还是要谢他肯放她离开。她红着眼，默延啜心中一痛，从始至终，她都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干净清澈，却毫无情意。

    默延啜垂下眼，不再看她：“长公主先回吧，本王自会安排招待使臣与卫都护，你可放心。”

    永宁对他行了一礼，在众人目送中离开了大殿。锦绣就等在殿外，自然听的清楚，连忙迎上去：“殿下还好么？”永宁疲惫的靠在她身上，崔述虽然说话一贯难听，但很有道理，现在决不是伤心的时候，她得打起精神来：“我们先回去收拾，只带最要紧的，明日一早就出发。”

    锦绣庆幸自己已经开始提前准备起来了，忙拍着胸口保证：“放心吧殿下，一定赶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