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灭世的二代魔神

    九龙破云岫，八方妖魔动。

    万年前十二神与魔神于长泽山一战，天柱倒塌，日月倒悬，十二神以身死道消的代价换得魔神陨灭，自此世间清明，只是再无神明现世。后来仙门崛起，代替神明守护三界四洲清平，由此绵延万年。

    后来万年不世出的魔神突然降临此方世界，仙门中竟无人知晓其中的来龙去脉，仅仅几个月就被灭了大半，同悲道笼罩三界四洲，黑云蔽日，人心惶惶，至今仙门一脉竟是仅余下逍遥宗、衡阳宗两派苟存。

    滚滚浓云如同泼墨吞尽寰宇清气，九天星辰俱焚，滔滔鬼火滚落人间，灭世情景重现。人们看着世界每况愈下，他们的心境似乎在这一刻与万年前人类的心境悄然重叠，只是神明已陨，这一次的劫难还有谁能挽狂澜于既倒？

    魔龙车辇奔过，飒沓卷弄风云，车辇上玄黑轻纱帘幕飞舞，一道危红魔魅身影隐隐现于帘后，暗红的眼珠里盛尽虚无仿佛穿透了那层纱帘直直摄入人的心底。阶下，各为左右护法的红裳衣裙的女魃娰婴与蓝衣长袍的魔修惊灭首先朝着纱帘后的魔神弓腰屈膝，周天妖魔寂静一刹纷纷伏下身。

    魔神降世，万魔朝拜的景象不过如此。

    “恭迎尊上！”

    山呼海啸中那道身影从容迈步从帘后行下台阶，身后的光芒大作的魔光相赫然昭示着此人魔神的身份，娰婴的视线一直跟随魔神直到近前才移开。

    “尊上，我们到了。”

    龙车前方是一处云山雾罩的神秀山峰，在浊气充盈寰宇的恶劣情境下难得还存留一点清纯灵气，正是外罩在山峰表面那一层光晕流转的结界之故。

    “哦。”魔神随口道：“日月不照，天地不明，看来那里就是逍遥宗了。”话音落下却是弹指间破了那道结界。

    娰婴一喜，“枉他们逍遥宗还自诩为仙门翘楚，到头来还不是抵不过尊上轻轻一击？”

    “走吧。”魔神背过手，红瞳之中难得多了一点好奇情绪，“吾倒要看看，那传说中可以终结吾的神器。”

    娰婴惊灭各自占据魔神身旁一侧，龙车呼啸着一头扎下翻腾的墨云间。

    对付区区一个逍遥宗还不需要魔神出手，妖魔大军过境后只剩下一派掌门苦苦支撑，不过一会儿属下魔兵便送来捷报，歪坐于车辇之上的魔神方才徐徐睁开眼。

    长泽山之上，衡阳宗。

    掌门外出，身为掌门之女的黎苏苏此刻正盘坐于云台之上静心守阵，额间一枚凤羽印记如同烈火烧灼其上，明艳照人。只是此刻需要静心的黎苏苏却眉头紧皱，陷入苦思迟迟无法静心。

    魔神不除，则三界四洲危矣。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伤到魔神？

    “小师妹。”

    安排宗门防护事务告一段落，公冶寂无才有时间抽出空隙来这看一眼黎苏苏，一看她又陷入心结急忙唤醒她。

    被惊动的黎苏苏茫然睁眼，“公冶师兄？外面还好吗？”

    “比你好多了。”公冶寂无没好气道，“至少不会像你一样拧巴在这里胡思乱想。眉头都能挤出一团皱纹。”

    小师妹从小娇生惯养，无忧无虑，何时曾郁结于心？只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就连小师妹也……

    “我知道你担心掌门，但以我们的能力只能尽可能地守好衡阳宗……”

    “师兄，我知道。”黎苏苏打断他，“魔神并非不死不灭，万年前的神魔大战证明了魔神可以被诛杀，只是我们对魔神的来历一无所知，所以根本不知道他有什么样的命门。”

    小师妹性子固执，公冶寂无只好顺着她的话说：“你说得对。”

    公冶寂无一指云台之下代表着各个宗门的各色光芒，现今仙门灭绝大半，光芒已暗淡下去，唯二犹存，“假若仙门及早联手，或可有一线生机。”

    话落叹了口气。魔神的实力几乎是压倒性的，反观仙门良莠不齐，还只想着保全自己，自同悲道开启后更是心生绝望，侥幸固守山门，以至今日。

    空气中静默了会儿，黎苏苏抿唇苦思冥想的神色忽然舒展开来，似是想到了什么方法，“师兄，先别放弃。魔神有魔器，我们仙门也不差啊，神明遗泽之一重羽箜篌不就在我们衡阳宗么？”

    “你说重羽箜篌？”公冶寂无摇摇头，“作为上古十二神之一宇神初凰遗留下的一柄神器，封印在天池之中至今无人能开启。”

    “或许是开启的方式不对？”

    黎苏苏正低语着，突然听得公冶寂无惊声道：“糟糕，逍遥宗宗光灭了！”

    “父亲！”黎苏苏捏紧手指低呼。

    “不管了，怎么样都必须试一试。”片刻后她再无犹豫，飞身而去。

    公冶寂无看着她离去，不由得担忧道：“苏苏！”

    唉，他气得拂袖。答应了掌门要好好照看苏苏，现在也管不住了。

    ……

    逍遥宗之内尸横遍野，有修士也有妖魔，兆悠被左右护法压着跪在地上，伤痕累累，狼狈不已。

    视线中红发红瞳的魔神徐徐走来，长及曳地的玄黑云纹衣摆缓缓拂过一地血色，似是嫌弃一地的尸体阻碍前行，所过之处一切阻挡之物都被魔息尽数湮灭。

    抬手之间湮灭万物，视一切为脚下蝼蚁，他不是第一次见识到魔神的恐怖之处。

    “尊上，过去镜拿到了。”娰婴献宝似的把过去镜举高起来，好让魔神一眼就能看到。

    原来这便是过去镜，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魔神缓缓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眼中眸光流转计上心来，“吾看这逍遥宗景色不错，若就此毁去未免可惜。兆悠真人，若是你肯帮吾打开这过去镜，吾便留你逍遥宗苟存，如何？”

    兆悠被二魔压制着，逍遥宗上下都死于妖魔之手，他痛恨这些残暴的妖魔，遂硬气地骂道：“要杀要剐，痛快点。做什么戏耍我，如此行径简直就是猪狗不如。”

    他骂得痛快，二魔听了可不痛快，尤其是娰婴，她直接折了兆悠一只手臂。

    竟敢骂我们尊上？开个过去镜而已，净给自己找些不痛快的。

    兆悠被折腾了一番还笑得出来，只因他早已抱着必死之心，只是他却没想到，被人骂的对象根本无所谓，就连常人该有的情绪都不曾表现分毫，很是怪异。

    “不错，狗见所依之人便满心欣喜，猪有糠秕可吃便安乐不问世事。吾既无欣喜也无安乐，自然不如它们。”

    “你！”兆悠噎住，被气的反而是自己。

    正在此时衢玄子带人赶来驱走二魔，兆悠见了人虽然感到欣喜更多的却是忧虑，“你来干什么，找死吗？！”

    “我若不来，便看着你死吗？”衢玄子拉起人就要走。

    只是魔神可不会让人轻易逃脱，他只一挥袖，兆悠便被蚀骨锁困在原地。

    “吾只有一个要求，只要打开过去镜，吾就放你们离开。”

    衢玄子与兆悠对视，他轻轻点头，他们绝无可能替魔神打开过去镜。救兆悠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他可是有备而来。

    下一刻兆悠愕然看着衢玄子拿剑砍锁链，不是，这就是你的办法？

    魔神看他们的挣扎就像是在看一场闹剧，他淡声道，“衢掌门竟如此不守规矩？”

    衢玄子直接回怼道：“跟你这魔头还有什么规矩可讲？”

    “凭你们也想毁坏尊上的蚀骨锁？”娰婴语气里不乏轻蔑，而惊灭撩开嘴角的头发，直发笑。

    不讲规矩，那离死不远了。

    兆悠：“停手，你们还是快逃吧。”

    “闭嘴，不这样怎么引他们过来？”衢玄子没有停手。

    兆悠无可奈何地骂了一句，“倔驴一个。”

    魔神轻闭上眼，暗红色的唇抿着早已失去耐心，“娰婴惊灭，既然他们想玩，那就陪他们玩玩吧。”

    娰婴冷声道：“不知死活！”

    早已蠢蠢欲动的二魔领命，二者涌动的魔气融合交织成为一条似是能够通天彻地的紫黑色巨蛇，它脑袋的两侧扁平如同锋利的翅翼张开抖动，如同一只真正的蛇，极具攻击性，气势汹汹地俯冲向仙门众人。

    衡阳宗修士见状紧急结印形成结界，可巨蛇轻易便冲破了结界屏障。

    “哎！”兆悠急了，眼看着巨蛇的毒牙刺下来，衢玄子终于砍断了一根锁链得以解放开一只手，早就在暗中蓄力的他不惜一切代价调动全身修为一掌拍向地面。

    “逍遥剑意！”

    灵动浩瀚的剑光如同银河倾泻而下与魔气汇聚而成的巨蛇相撞，降魔峰被两力相互冲撞爆开的气息摧毁大半，这一击竟是连娰婴惊灭都要避其锋芒。

    兆悠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虚弱地挨在衢玄子怀里，血吐了大半站都站不稳。

    本来一个残血的兆悠在衢玄子到来后竟能爆发修为击退联手的娰婴惊灭，有趣。既如此，吾就陪你们玩玩。

    魔神红瞳之中显出一点笑意，略带玩味，浸着寒凉的锋芒。

    他招手即来，只见一枚看似规整的黑色方块无声无息浮现于指尖之上，细看方块却像是有生命一般呼吸律动，竟似是一颗活生生的心脏在魔神的指尖跃动！

    血色魔息流窜其中，随着手指的展开这枚方块仿似莲花瓣般盛开，花瓣妖冶摇曳，却将抵抗的仙门众人压得抬不起头来。每过一息，他们体内的仙髓气息就会弱一分，直到完全被洗刷反灌进魔气。

    压迫之下衢玄子单膝跪地苦苦支撑，“这是……洗髓印？”

    仙门修士除魔反倒自己成了魔，这也挺有趣的，不是么？

    娰婴见状却有些担心，她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提醒道，“尊上。”

    “罢了。不如我们换另一种更有意思的玩法吧。”魔神想了一下收起洗髓印，与此同时眉心的魔印闪过光芒，魔神召唤出了屠神弩。

    仙门众人可不觉得这些玩他们性命的玩法有意思，倒觉得魔神似是有意把魔器拿出来秀一遍的嫌疑，就是耍人玩呗，令人无处吐槽。

    魔神极少出手，魔器自然少见，这柄屠神弩与方才的洗髓印衢玄子也只在藏书阁中收藏的一本上古魔神录中见到过。屠神弩为魔神之眼，一旦锁定无处可逃；洗髓印则为魔神之心，心随意动，功效莫测；剩下就是斩天剑了……三魔器凶名赫赫，曾随上古魔神征战四方，与十二神一战后下落不明。

    如今屠神弩的标记再一次重现世间，逃不掉，就只能陪魔神玩这个游戏，直到身死。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妖异的红瞳亮得骇人，具象为屠神弩前端的眼珠子，它像是一颗单独拎出来的眼珠子，魔神的视线落到哪里它便跟到哪里。兆悠的心脏上赫然浮现一枚标记，衢玄子瞳孔一缩慢慢挡在兆悠身前。

    魔神只偏一下头，勾起唇角。

    “老衢，你的额头。”兆悠看到了衢玄子脑袋上的那枚标记。二人满心防备，其实根本束手无策。

    “你猜。”魔神伸出手指划了个圈，颇有些兴致勃勃的样子，“吾想先射谁啊？”

    魔神笑着慢慢收拢手指，屠神弩亦是蓄势待发的模样，只是却让一道远远飞射而来的流光破了进程，屠神弩的箭矢顿在半空。

    许是来人技艺不精，流光化成的箭矢只擦破了魔神的面颊，呈现出一道浅浅的血痕，在魔神强悍的自愈能力下不过是杯水车薪，片刻后已然愈合无影，只是……

    这还是有人第一次给他造成伤害。魔神眼神微动，循着流光飞来的方向抬眼望去。

    少女明艳却不失坚毅果决的面容映入眼底，魔神恍然忆起五百年前那张刻薄骄纵的面庞，面上难得带出一瞬间的困惑，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