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心思

    村尾的一座土掌房里，老旧的木桌旁坐着三个年逾六十的老者。

    劣质的灯油劈啪作响，烛火在墙上映出几道变形的光影。

    “找到人了吗？”

    孙启明侧身望向地上穿着彝族服饰的汉子，难掩语气的焦急。

    汉子沉默摇了摇头。

    谭家族长谭宗林捋了捋半白的胡须，沉吟片刻后追问：“东西呢？最后是出现在谁的身上？”

    汉子再次摇了摇头，却没有再沉默。

    “当时情况太紧急，东西周围有很多人，瘴气一下子就迷了眼，回来的几个人里都没人看到东西被谁拿了。”

    屋内一时陷入压抑的安静中，几人静默了许久，各有思量。

    隔了半晌，谭宗林才摆了摆手：“你回去吧，暂时不要暴露。”

    汉子顺从地点了点头，利落的黑影悄无声息地隐入墙角。

    裘家族长裘申一直没有开口，腕边的竹筒里躺着一只蠕动的白色母蛊，只要他往母蛊身上滴入一滴烈酒，刚刚跪在地上的男人就会被体内的子蛊吞食殆尽。

    “他没有说谎，现在东西不知道落在了谁那里。不管是谁家的人，找到后必须按我们三家最初的约定来执行。”

    孙启明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虚与委蛇的心情顿时灭了个大半。沉着脸敷衍“嗯”了一声，便弓着身子离开了。

    ......

    看着卦象最新占出的动爻，孙启明隐在暗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水雷屯卦。

    动爻“六二”爻辞：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

    六十二，乃阴爻“－－”居阴位（从下往上第二行，双数为阴），与第五爻相对。当位又有应，是对主方的有利因素。

    但“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即指事态盘桓，素质不佳。

    而“贞不字，十年乃字”即表时机不当，需谨慎行之方可达成。

    需“匪寇，婚媾”，即不可以硬碰硬，需广交善盟。

    孙启明敛下神色，日渐苍老的背影带了几丝佝偻，沉默地收起龟壳中的铜钱。

    屋内静候的族人见他收卦，才小心上前两步汇报。

    “裘家没动，谭家的人主动和下面几个队伍打了交道，没有暴露什么有价值的内容。”

    “单家和白家呢？”

    “单家人自进了屋子就再没出来过，白月泽身边的人倒是在四处打探，不成什么气候。”

    “知道了，继续盯着。”

    族人低声应下。

    裘家不动，不代表不心急。

    谭家虽动，却还要再观察观察。

    白家不过是小儿捣乱，无伤大雅。

    倒是单家的小姑娘，如果不是年少无知，就是过于沉得住气。

    孙启明在心里逐一把几家琢磨分析了一遍。

    此行，东西他要，儿子也要找回来。

    ......

    单敏不知道孙家占出的屯卦动爻，事已至此，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单老三瞧出了些许不对劲，想要找机会出去打探一下，却被单老四拦了下来。

    单老四：“我们现在是以孙家的身份出来，不要惹事，也不要给人留下把柄。”

    单敏附和：“四姨说得有道理。明天就正式进山了，今夜各处的动静都不会少，我们不要去凑这个热闹。”

    五大家族是厉害，也不代表道上的其他人就是傻瓜蛋。

    常在道上讨生计的人，各家有哪些人，有什么本事，早就不是秘密了。真有什么好货大货，谭、裘两家都是大家族，用不着牵这么多散户一起来。

    再看两家露面的队伍，真正在族里有本事的人都没来。

    为什么没来？

    是故意不来？还是压根就来不了？

    打着小算盘的人，迟早聪明反被聪明误。

    单家人此行就一个目的，当个吉祥物，救人。

    其余旁的阴谋阳谋，她们一概不参与。

    三人达成共识，就先后回屋睡了。

    村里能腾出来的土掌房并不多，百来号人挤不下，只能在空地上扎帐篷。

    篝火一堆一堆，燃了又灭，灭了又燃。

    形制各异的帐篷里，各怀心思。

    有人蠢笨，不知形势......

    有人勇莽，想刀下分羹......

    有人醒悔，想抽身脱离......

    有人jian狡，想侥幸捡漏......

    有人阴坏，想趁乱搅局......

    一夜好眠，或是夜不能眠，都不影响天亮之后，各家轮番登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