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悬剑

    观察我大概是安室透的固定功课，有时候会有这种好笑的想法。捉摸我的心思、探索我的秘密，短短几个月里，安室透把卧底的小手段在我面前摆弄了个遍，有时候真的会被他发现一些秘密，但有时候我故意漏下情报，然后以此为借口奖励他。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看小狗被逗到炸毛憋气，脸颊鼓鼓的样子非常鲜活，但他从来不会真的对我生气。

    哪怕是熟悉的朋友，相处之间多多少少也会发脾气吧？性格极差，盟友经常这样评价，我自己也是有一些觉悟的。

    [坏消息。你上次和琴酒一起处理的卧底，消息被卖给BND了。他们不敢对琴酒出手，所以大概率盯上了你，正在打探你的行踪。]

    打开加密聊天室就看到这条消息，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最近做了两件私活，应该很难被追踪到，他们打探不出什么来的。]

    对方回复的很快：[但是有个家伙在卖你的情报：苦艾酒秘密约谈特拉密，时间在两个月内，地点在……该死，BND又转手卖给日本警方了！]

    [合理，要在日本行动，总要给本土警方一点好处，这样一来警视厅和公安部都知道了。]

    我思索片刻又回复了两条——

    [情报来源有限，苦艾酒还没有给我密谈消息，一定是从她身边漏出来的。我跟她见面的机会只有两次，十一月组织高层的集会和十二月年终会。]

    [高层，尤其在苦艾酒身边，还有一枚我们不知道的子弹，这家伙真够谨慎的，有必要保护他一下了。]

    对方不出意外的抓狂了：[他几乎把你的行踪公布出来了！你的意思是要去自投罗网？别是疯了，到时候好几波势力围堵你，我可不敢去捞。你快跟琴酒请辞，出去躲躲风头不行吗？]

    [情报十拿九稳，我不出现的话，这位谨慎的卧底先生怕是要担心了。琴酒今年要去美丽卡，我要留下接任他手上的工作。放心，让BND出出气也好，他们家报复心有点重。]

    回复是满屏的省略号，我准备关闭聊天室了。

    [等等，要是你回不来呢？]

    我向房间外张望，安室透正窝在客厅的沙发里办公，察觉到我的视线，一脸无辜的回望过来。

    [丧事的话就不用麻烦你了。]

    …………

    十一月组织的集会在一家山间会馆举行，说是高层成员参加实际上并不严格，只是几个特殊代号成员为年终会的预演。我按照原本的计划，带上了安室透一起出席，把他正式引荐给更有话语权的代号成员。

    这个过程不会一帆风顺，总有一些刺头热衷于挑起事端，但不需要担心。

    “……百利酒，”我向对方冷淡的点点头，带着安室透经过，“没什么存在感的家伙，不用在意。”

    “但也算是你们的前辈吧，就这么大声地议论真的很不礼貌哦，特拉密。”

    穿着俏皮西装的男人向我举了举酒杯，一饮而尽。他今天头发梳的很精致，眼镜上夹着黑色可翻盖墨镜片，棕色的切尔西靴看起来价值不菲。

    “不用理他，”我扭头对安室透说，“去酒吧的时候不建议百利，太甜，还容易被男同搭讪。”

    安室透露出乖狗狗接收到指令的表情，跟着我向前走去。

    “虽然今天带了人来，但小姑娘也不要喝酒喝到太晚啊，现在外面可不太平。”

    我没有回应，警方的行动不在今天，似乎与我带安室透出席有关。所以安室透知道我即将面对的围捕么？时刻有一把利剑悬在头顶，即使是我也会紧张，尤其想到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集会还没有开始心情就变差了。

    “哦——你们来了，欢迎、欢迎！”

    一进入宴会场，朗姆就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几乎将我完全无视掉，热情的招呼安室透。

    “朗姆大人，日安，”安室透的礼仪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很高兴在这里见到您！”

    “我还是那句话，有能力的人值得更高的位置，”朗姆拍了拍安室透，即使用力把背挺直，他的身高也还是只适合拍大臂。

    “在我手下做事，你也会得到的更多。”

    安室透谨慎的看了身边的我一眼，笑而不语，朗姆自己脑补了一出戏，又自顾自飞到别处寒暄联络。朗姆也确实有主人翁的资本，毕竟几乎所有的代号成员都要敬他几分，而上了年纪的自负男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总是如鱼得水。

    “刚刚那是……”

    “HR招揽人才的时候，总会显得亲切一点，”我打断了安室透的欲言又止，“但这确实是个不错的高枝。”

    “可你说过，安室透只需要忠诚于特拉密。我……其实不想到朗姆手下。”

    “真的不想吗？”我似笑非笑问他，“让我把你直接运作到BOSS身边，还是有点难度的，他们也不会这么轻易接受你，所以朗姆这里最合适了。”

    再小的公司也是小江湖，何况组织这样的庞然大物。朗姆继承父辈的代号，自幼追随BOSS左右，几乎坐到了二把手的位置；而以琴酒为首的行动组杀手，从尸山血海爬出来，却并不喜欢那些骄奢yin逸的老家伙；组织用见不得人的生意获取金钱，大部分投资在基地实验室上，供养着一群来路不明的生化科学家和软件工程师，属于第三方中立；最后BOSS身边的近卫和耳目，比如苦艾酒，神秘主义，若即若离。

    “小特拉密，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好脾气，”金发女人姿态万千的走来，身后是她的一众拥趸。

    “第一次见你带人来，这位金发帅哥是生面孔，不介绍一下吗？”

    我跟社交悍匪没话说。简单介绍了安室透的来历，就把他留在人群间，独自退到了外围。可有些人就是喜欢招惹，越是不配合，她越觉得你有趣。

    “哎呀，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朗姆也真是的，和后辈抢人还做得这么明显，”苦艾酒一袭宝石蓝长裙，胸部开的很低，款款走近低声道：“如果是Gin的话，大概会拿枪顶着新人的头，让他立刻表忠心吧？”

    “有什么办法呢？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需要这种忠心。”我忧郁的叹了口气，眼中是一眼望到底的清澈无奈，“如果他真的愿意追随我，朗姆再怎么招揽诱惑都没有用的吧。”

    苦艾酒一脸被恶心到的表情。

    “真受不了小姑娘……难道琴酒最近喜欢这种性格的？无趣至极。”

    所以你还要上来逗两句，不也是无聊至极吗。不过我大概猜到，为什么苦艾酒会在近期内约我密谈，大概是皇后娘娘提点小秀女？我和琴酒不是那种关系。

    “我确实是个无趣的人，更适合做一个得力手下吧。”

    苦艾酒若有所思。

    “得力手下？你可真有脸说啊哈哈哈哈！”张狂的笑声在耳边炸响，“你这样的废柴，还是在床上表现比较好吧？琴酒是不是很带劲啊？”

    野格用极尽下流的目光上下扫视着我，但碍于苦艾酒还在，他并不敢真的放肆。

    “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婊子，”野格吹了个口哨，大摇大摆的向人群中走去，“每次都靠男人往上爬，什么时候也给老子舔舔哈哈哈哈哈哈——”

    “闭嘴。”安室透正挡在他面前，脸色难看至极。

    “新人？啧，你也cao过小婊子了吗？没办法啊，人家就是有这种本事，让你们都死心塌地围着她转，是吧？”

    “算了、算了，”周围有人劝道，“野格，大家都在这里，别闹得太难看……”

    “看看，又一个裙下之臣！卡慕，你当年就喜欢盯着她了，怎么样，这些年她换了这么多主子，你都没抓到可乘之机吗？”

    大部分时候我不会在人前出手，以免暴露一些武学特征，但现在好像再不控制一下，安室透就要爆炸了。简单擒拿住自家卧底先生的手腕，却没有将安室透推到后面，我将手插到野格面前摇了摇，吸引过他的注意力。

    “荡妇羞辱也会给你成就感吗，野格？”这种挑衅对我不过隔靴搔痒，“如果脑子里只有这种污秽，那也不奇怪你最近两个任务又失败了。”

    恼羞成怒的男人一拳轰向我，却被轻描淡写的闪过。

    “算起来你也是前辈了，野格，去年的失败还没给你长教训吗。我记得那次折损了二十个还是三十个？说说上面是怎么罚你的，我还从没有过这种经历。”

    “你们这些婊子、张张腿就能……”他涨红了脸，更多的污言秽语涌出来，伴随着醉醺醺的酒气。

    “哈，你、你、还有你！”

    野格像是才注意到安室透，突然逃出我的气场压迫，绕到安室透面前。

    “老子有的是本事！老子是能办大事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新人，别被那些婊子骗了……”

    “好了、到此为止，一会儿Gin要来了，都把这里收拾收拾。”苦艾酒拍了拍手，“野格喝醉了，这场酒会就不需要参加了。”

    立刻有人把他拖了出去，喧闹渐渐远去，气氛也有些冷凝。琴酒就是这个时候踏着夜色出现，他冷淡的扫视过众人，与朗姆苦艾酒等人打过照面，正式开始了这场集会。

    …………

    安室透却总是忍不住把注意力放在特拉密身上。主位上的朗姆、琴酒和苦艾酒都还离他太远，这一年内的组织的大致动向，他也看过了类似的资料，甚至比这些摆在台面上的更多、更细节。

    而常常不自觉的在人群中隐匿自己、不管发生什么都毫无波动的女孩，更让他感到新奇。特拉密在朗姆面前做出自卑无力的姿态，却在苦艾酒出现时转变为忧郁冷淡，现在琴酒时不时询问行动资料和任务结果，她也能干脆利落的应答，冷漠的面具毫无违和感。

    原来这就是经营多年的人设，甚至有明显的针对性，很难想象特拉密似乎天生就有这种天赋，明明现在也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琴酒已经在为明年的出差安排交接，如果他不想把权力分给朗姆和苦艾酒，那么就要挑出一两个足够忠心的人接手，毫不意外特拉密会得到更多的权力。

    “正式的交接会在年前完成，年会上公布职位变动，各位还需再接再厉，为组织做出更多的贡献。”

    离开的时候特拉密走的很慢，但一路上并没有任何事发生。安室透满脑子都在想年会上职位变动，不出意外他会正式到朗姆手下效力……那还能像现在这样，与特拉密同进同出吗？住在一起只是新人考察期的监视需要，他有什么理由一直留在这里呢？

    特拉密会赶他走、还是会允许他留下呢。